綜論字韻 ok><au 兩音共軛互變的現象
台語音韻學家先前發現一群漢字,如:毒(tok/thau)、哭 (khok/khau)、各(kok/kau 臵/到本字)、落(lok/lau) 、曲 (kiok/kiau)、讀(thok/tau;「破讀」音[破豆],互相學習章句,轉變成台語「閑談」)⋯⋯等,文白音韻變化,或是同字體異音共存的現象。循此具有變化的共軛字韻觀念,筆者再發掘數字尚未被指出的常用字,如:宅、篤、欲、博、卜⋯ 雀(tsiok>tsiau)、贖(「找」錢本字)等字。認識這個現象,我們可以更有效率的,找岀台語白話音所表達的古漢語「詞彙」或是原「字」。比如說住宅的 tau 音[兜]本字,就是「宅」thok > tau;因為 [theh] 音是另外一類的分歧音(即「擇」字音),埋沒了古早並存的 [tau] 音。非但如此,如果我們再引用現代語言學的理論「音序反置」/ 「音素反序」(metathsis)* 的現象,更可以推測經過數次語音輾轉的漢字音,與通行的台灣口語(白話)的關連。譬如「博局」就是台語賭博 /pua3-kiau2/ 的本字;phok-kiok > phau-kiau > pua-kiau(見附文)。
分析 ok/au 兩音共軛的現象,我們可以更擴張放大,羅列一群同類的漢字。古漢語原本同聲旁的形聲字,不少存在於日文漢字的同音詞,如:宅、託、托⋯,或是邨(村)、純等數字同聲母,可以對照不同音的屯、頓⋯囤,或是類似的同形旁,異音字「盾」、「遁」、「循」⋯。對照比較,容易追究台語白話的漢文本字。漢字所以能抵擋容易被拼音文字的取代,應該歸功於半拼音的「形聲」造字創作,以致發展為現代漢字 90% 以上是形聲字。但是這個表音的聲旁,缼乏音素符號的固定,加上語言歷史及地域的隔閡或是擴散,字詞發音訛變。再者,單詞的同音字太多,必須分歧聲母或是韻尾來辨别詞義。現代漢語及台語為何「宅」字獨有脫離「乇」音旁?與「托」、「託」不同音?認識「脫音字」的軌跡,我們可以更加肯定多數 ok/au 共軛音的存在。如常用字「約」iok3(yok3) 有兩音,又音 iau,故有「葯、藥」是異體字。現代中國普通話「酌」、「灼」ok 同韻,但是與「勺」、「芍」、「杓」不同韻;這是存在 ok/au 共軛音現象。日本漢字音「杓」、「酌」則泥古兩字親昵同源同音。「的」台語保持入聲[k],卻是聲母[t]及韻母[ek] /[eh] 與「勺」音有别。據字典「的」本字原形是「旳」,原始形旁日、白相異。相對比較之下,我們發現 ok 韻的變化有一個另外的轉折,英語說 “twist”,就是 ok > eh ;「的」teh、「宅」theh、「卜」beh。「惡」字台語多音,「惡霸」ok4-pa3 ,市井口語 au3-puah4,甚至有俗語「鴨霸」[a]音的存在。《莊子》說「吾惡乎知之?」/gua2-a-e3-tsai-tsit4 ?/,不是很像台灣話嗎?
ok/au 共軛音,如兩個輪子共一車軸,那個輪子先上軸的?這是一對雙胞胎(輪胎相同)自然有先後岀世的時差。從多方面分析,應該是入聲韻為先,如現代中國普通話已經消失古漢語的 p, t, k 入聲韻。另外一個簡易的指標:「卜」形是亀甲的燒灼痕文象形字,即是甲骨的「卜文」。燒烤甲骨問卜而亀裂時,發生[pok] 音:pok, pok, pok⋯⋯,台語說「劈劈卜卜」象聲就是。失去入聲[k]音後,ok > au ,或是 au > o ,雙元音融合是常見的,譬如地名 Austria,Australia 英語從拗音 au>o 融合;德國汽車牌名 Audi 發音,在美加叫做[odi] ,不照德語 [au] 雙元音,即是注音符號[幺],凹,如台語的茶「甌」。
*附文
解釋「卜、欲、宅」三詞文白字音變化
漢字古代初文「卜、谷、乇」,或做聲旁的一列形聲字,在台灣話的語言研究領域,其讀音變化多端,但是有四个共同特殊規律:1,各有原始[ok]韻尾;2,ok > au 兩音共軛(借用化學術語 conjugation)並存;3,複母音變化後 ok > au > ua 又可能反序音素(metathesis) ,變化詞性;4,衍生字文讀音變化相同或是類似。這般現象適合在「卜丶欲、宅」三字。本文之目的是 “卜” /beh/ 確認「卜」字用於文書語「欲/要」語意的白話音(話語),並重新思考筆者以前可能誤解「欲/iok/yok」佮白話音 /beh/ 之密切關連;重新檢討 [beh3/bèh] 轉注 (轉變詞意)做「欲/要」的來源,再確認甲古文的象形初文「卜」是台灣話[beh3]的詞素。以下解釋「卜、欲、宅」三詞字音變化:
1,卜 pok,欲 iok/yok,宅 thok。2,ok > au 音共用,或是做詞性變化的音素。卜 pok > pau > pua ,如「卜貝」/pua3-pue/,即是合成字「貞」問卦,或是貞求保佑。欲 iok > iau> 要(腰本字),表音借義。宅 thok > thau > tau 兜(假借音)。3,卜 pok > pau > pua ,「卜貝 」/pua3-pue/ 動詞化。欲 iok > iau > 要,動詞化。宅 tau > tua ,動詞化做「住/居」意,教育部字典建議「蹛」是假借音字。4,宅 thok > theh;浴 iok > iek(h) ;卜 pok > beh。聲母發音轉變口腔部位不變,韻母同 ok > eh(k) 變化。
以上解釋 /beh/ 初文是「卜」,甲骨「問卜」的本義,後代轉注(?演化)為「欲求」、「需要」的口語,這個遺留的古漢語保存在台灣話。現在可以了解故吳守禮教授造新單字「要卜」之創意。同時再探索日本漢學家白川靜先生的主張,「欲」整體的構件是人身及示台的合體,向神祈求的會意字,此見解未必是定論。它也可能是一系列「谷/iok3/yòk」的形聲字(?):俗、浴、裕⋯。但是「欲」的造字理念不易剖析;楷體的容、卻、郤三字雖然有類似的構字邊旁,字典上的古字體卻是不同。河谷旳 「谷/穀」音與「欲」音也無關連,難道是 kok > yok 的特殊音變?這個問題是懸案。追究漢字「谷」音的來龍去脈,歴時的演變或是它的形象含義,或可避繁就簡;一個解釋:口語「卜」/beh4/承傳自商代問卦,引申作「 欲/要」 iok/iau 的詞義;「要」是「腰」的本字,卻是已經固定作「欲」的轉音 iok(yok) > iau 口語,欲 = 要,兩個文字音及其基本詞義並不存在台灣話的口語中;譬如「慾望」與「主要」是 抽象觀念的文書語;一般漢語也不用單詞「欲」作話語。「卜」pok > pau > pua 即是:卜貝 > 卜杯,求神占卜的動詞。「卜」引用作「要」pok > beh 作為動詞/副詞,卻是只有故吳守禮教授的合成注音字:「要卜」!
「卜」有 [beh] 音難簡單推測,我曾長期抱著「懷疑」。但是 pok > peh > beh, 不是完全無理。另外一列:剝 pok > peh 是台語白話,中國方言有[pau]音。 p > b 仝是雙唇音,只失去破裂送氣。卜卦求神變作「欲/要」,日本學者白川靜將「欲」分解 “谷” 作祭台,”欠”形旁類似「吹」丶「次」造形,開口求神,近「卜」占⋯⋯。據段玉裁【說文解字注】:「欲。孟作谷。晁說之曰。谷古文欲字。⋯」